金河仁:《香草的天空》

婉如清扬  文

    金河仁说:人人心中都有一亩田,爱是一粒不老的种子。

    玄宰一米七八的个子,有着略显凌乱的头发,健壮的胸肌和肱二头肌,脸部皮肤偏干,五官清秀,轮廓鲜明。他是快递员,摩托车是他的国家。他以安全,准时,快捷,周到的服务赢得仅有的几个顾客的信赖(因为他有权决定谁可以成为自己的顾客)。知秀是"掌中庭院"主页的主人,花卉装饰设计师。二十五岁,长发披肩,双腿修长,身材苗条,眼神似一汪深不可测的幽静的潭水。

    知秀要将与她同居了三年的男人留下的十三件物品:四色台灯,17本书,椅子,咖啡壶,21张CD,运动鞋,一盆兰花,一套男用化妆品,空的手提箱,拳击手套,咖啡色靠垫,CD机统统送进大海里,报酬是十三种香草:百里香,咖喱草,斑叶凤梨薄荷,罗勒,野甘菊,松香天竺葵,迷迭香,银斑百里香,绵杉菊,玫瑰天竺葵,苹果天竺葵,芸香,马郁兰。玄宰郑重的完成了这个任务。但是他始终对这个女子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阅读的第一阶段是愉快的。小说书页间散发的淡淡的薄荷清香将读者带入一个芬芳浓郁,香气怡人的世界。而这场特殊的以物酬勤的交易迷漫着神秘,诡异,迷幻的气息,像是坠入一个奇香的世界,令人熏熏的醉,却又渴望逃离,想看清楚故事背后的真实。

    这一次,金河仁一改过去的柔情缱绻,没有用手中绮丽浪漫的笔描绘惊天动地,纯粹热烈,无可替代,无怨无悔的爱情故事,语言上也一改《菊花香》《七朵水仙花》的温柔缠绵,清新干净,以利落,干脆,充满张力的语言,倒叙,补叙,悬疑的技巧,波澜从生的构思为读者展示了摩托车快递员与园艺师丰富复杂的内心世界。

    玄宰十九岁的时候是狂热的暴走族成员,为了满足心爱的初恋姑娘感受摩托风驰电掣时的速度与力量之美,他不幸发生意外,那个姑娘也离他而去,在她还来不及绽放美丽的年华。玄宰痛不欲生,并且这段爱情令他刻骨铭心。

    知秀无意间遇见一位向路边行人索取殴打的男子,并与他成为同一屋檐下的同居者。在他的手指平和宁静慎重有礼多情的安慰下,知秀不可思议的爱上了他并且难以自拔,却又始终走不进他的世界。知秀像是一颗断肠草渐渐的枯萎。据说这种植物一旦被触摸,同一个人就必须每天用对待心上人的心,用饱含爱情的心,去触摸它,它才会生存下去。那个触摸知秀的男子去了加拿大。在经过长久的等待之后,知秀绝望的将那男人留在屋内的十三样物品送归大海,表示对过去的埋葬。如果知秀因此而振作起来,我想不是金河仁的本意。安排与玄宰的相遇,然后再演绎一出天荒地老的爱情是我读过金河仁以后留下的最分明的印象。

    但是这一次金河仁似乎给他的美味爱情餐加了辛辣刺激别样的佐料。小说更像是一部侦探剧,悬念重重,跌宕起伏,逐渐引领读者进入阅读的第二阶段,这个阶段疑云密布:那个知秀爱着的男人原来是个同性恋者,他为什么让自己变成一个活的拳击机器?那个遗落了红色手机的主人为什么一再在电话里提到蝴蝶发卡?那个德国产的保时捷911为什么要置玄宰于死地?能发出"呖拉呖拉"声的不是鸟是什么?玄宰曾经替R送过一封密件,现在他出车祸死了与玄宰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那个叫Y的男人要追杀他?

    一连串的疑问直到小说结尾也没有给出来。金河仁在小说序言中说:世界和现实令人窒息。热闹喧嚣的人流中谁是自己的知己?内心的孤独苦闷无处宣泄,极端的发泄方式是现代人的悲哀。那个活的拳击机器在他人的暴打中玩味自己的疼痛,那个故意丢失红色手机的画漫画的男子在自己编织的爱情故事里陶醉,被压抑的人性找不到出口,以扭曲的方式显示着变态。在知秀眼中看起来害羞,内向的画漫画的男子却无耻的强奸了知秀。这是我看过的金河仁所有小说里最残酷的情节,就像洁白花瓣上恶意撒满污浊的血,触目惊心的刺痛我的眼睛。这是作家的突破。生活不总是充满永不断绝的爱情,最逼真的再现生活的原生态是每个作家的责任。这本书中我看到了金河仁作品理性,更真实的一面。

    这个不幸是不是促使知秀将自己送归大海的主要原因,但我想它加速了知秀对遥不可期的爱情的绝望。问题是玄宰为什么也愿意接手这项业务,并且明知对他来说是死路一条。玄宰看见知秀有眩晕的感觉,因为她太象玄宰初恋的女孩,那个死在他的摩托车上的女孩,对初恋情人永无止境的思念和内疚使得玄宰再也无法接受任何女孩子。那么他与知秀同归大海也就可以理解了,那是他对爱情最忠心的表达,殉葬爱情让自己获得新生,这近乎神话。

    于是我的阅读进入第三阶段。栎树山谷,原野,湿漉漉的海风,弥漫着松香味的清新的空气,融为一体的玄宰和知秀的生命瞬间的怒放,摩托车上缤纷的落英,他们闪光的疾驰,我的心有一种被穿透的感觉。阅读结束,也许你和他(她)会在"海边伟岸的礁石上不期而遇。"

    对人物的心理描写,在自问自答式的戏谑的对白中让读者走进主人公的内心是金河仁一贯的塑造人物的方式,本篇也不例外。与他的其他爱情小说相比,《你爱香草吗》的风格是一种刚性的诗意,金河仁依然传递着他不变的主题:没有爱情的生活是毫无疑义的。